廖万清：与致命真菌打一场持久战

在美国菌种保藏中心，永久保藏和收录着一种叫做格特隐球菌ITS C型（S8012）的菌株。这一菌株被美国微生物真菌保藏中心ATCC(ATCC 56992)明码标价为250美元/株，有偿向世界各研究机构供应，一直以来求购者甚多。S8012发现者，中国著名的医学真菌病专家、皮肤病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廖万清却这样宣布：“在中国，如果哪个同行的研究需要S8012，我可以免费赠送。”

2009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时，廖万清已经70岁。这个与真菌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人，共发现了６种新型致病真菌，但他依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现在自然界约有150多万种真菌，其中大多数直接或间接对人类有益，但有300多种会引起人类不同的疾病，甚至引起严重的感染，如不及时诊治，可能会夺去人的生命。廖万清院士就是这样置身于真菌的“集中营”，与那些“索命杀手”较量比拼。廖万清说：“院士就是战士，我会一直战斗下去。”

勇做皮肤病学领域的拓荒者

送到医院时他的脑脊液菌体数每立方毫米达到2000多个，已经超过死亡线五倍。 

“当医生是我从小的理想，我要为神圣的国防医学及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一生。” 廖万清院士这誓言般的铿锵话语，陪伴他度过大学岁月，也陪伴着他的医学人生。

大学毕业后的廖万清来到了位于上海的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征医院。当时不少学生都追求 “三大（大城市、大医院、大科室）”目标，但他却选择了不起眼的皮肤科。廖万清说，“皮肤病虽是小科，却是老大难问题，我愿做该领域的‘拓荒者’，解开人类尚未启开的难题。”

让廖万清真正走进真菌病研究领域的是一次难忘的诊治经历。1979年，长征医院收治了一名高烧、昏迷的中年男子。腰穿检查后发现，患者系隐球菌性脑膜炎。当时，廖万清作为主管医生积极进行了联合会诊及抢救。然而，由于患者病情十分危重，几天后便不治身亡。

“起病急、来势凶、治疗难，这让我倍受打击。”那次经历，让廖万清再次鼓起“拓荒”的勇气。他骑着“老坦克”自行车到复旦大学微生物系当起了“走读生”，从基础理论、临床观察、实验研究开始，深入真菌“集中营”，一步步地识别致病真菌的真面目，摸清他们的基本习性。

机遇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不久，医院又收治一名脑膜炎患者小陈。27岁的他因剧烈头痛，喷射性呕吐，体温达到40度以上，意识丧失……在这之前的抢救均不见效，家属无望到已为他准备了后事。

这名患者却遇到了福星。历经实验室和临床工作双重训练的廖万清立即敏锐地发现疾病的关键所在。确诊患者为隐球菌性脑膜炎、隐球菌性败血症后，他打破常规治疗，立即采取抗真菌药物鞘内及静脉注射、降颅压、纠正水电解质平衡等一系列综合诊疗措施，终于逼退了病魔。三个月后，患者痊愈出院。

当恍如隔世的小陈手捧着鲜花和锦旗来感谢廖万清时，他哪里知道，送到医院时他的脑脊液菌体数每立方毫米达到2000多个，已经超过死亡线五倍。

多项研究填补国家真菌病研究空白

无奈之下，他向医院领导提出把皮肤科门诊一间5平米的小厕所改造成实验室。 

患者小陈的治愈对廖万清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舞。在国内隐球菌研究几乎一片空白的时候，廖万清打算成立一个实验室进行持久战。1985年，经国家原卫生部批准，廖万清创建了中国第一个隐球菌专业实验室。实验室有了，但仍有许多困难摆在眼前。

那时候，医院条件相当艰苦，要腾出间房子搞科研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无奈之下，他向医院领导提出把皮肤科门诊一间5平米的小厕所改造成实验室。院领导被廖万清这种不畏艰难的探索精神所感动，当即拍板挤出一间18平方米的房子给他做实验室。

实验要用到动物，廖万清就在窗外吊个笼子，自己养小白鼠。为及时对培养、分离出的真菌进行显微摄影，他骑自行车到远离长征医院的第二军医大学电教室拍照。

作为我国最早成立隐球菌专业实验室并开展相关真菌病研究的专家之一，廖万清深切地感受到肩头责任和使命之重大。从那一刻起，他默默立下誓言：要努力填补国家真菌病研究的空白。

多年探索，他的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收集了大量真菌标本。“我们到世界各地交流都会提出跟对方交换菌种，现在我们有全国最全的隐球菌菌种种类。”

研究常有遇到挫折的时候，查不到文献、辛苦培养后分离却一无所获……但廖万清总说：“失败不要紧，我可以接受考验。即使科学研究遭遇失败，我也一直坚信，我们一定会成功。”正是在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的支持下，廖万清首次发现6种新的致病真菌和新的疾病类型。

廖万清还致力于军队真菌病的防治研究，他制定的防治措施显著降低了部队真菌病的患病率，对完成军事战备任务及未来战争后勤保障作出了重要贡献。他主持完成了军队重点课题“东南沿海部队高发皮肤病的防治研究”，对东海、南海海军舰艇部队、陆军野战部队、空军部队、特种兵部队、海军陆战队、驻岛部队皮肤病流行病学进行了广泛调查，显著降低了部队浅部真菌病的患病率,有效地保障了战斗力。

下一目标：建真菌病研究基地

“一个正直的、有责任心的学者，只会抱怨时间不够，哪会有心思考虑浮名？”

从医47载，换来了20余项科研成果，廖万清院士主持的“真菌病的基础与临床系列研究”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一项、三等奖一项，国家发明专利一项，军队医疗成果一等奖一项，省部及科技进步二等奖五项等。这些成果享誉海内外，廖万清也因此先后被邀请到美国、比利时、日本、新加坡等国参加会议交流及讲学，他的科研成果为各国人民服务，成为人类的福音。

而今的廖万清，因在部队真菌病防治研究中解决了战备训练、卫勤保障等重要问题和贡献，被解放军四总部联合授予廖万清全军专业技术“重大贡献奖”，“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先后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4次。

在从医搞科研之外，廖万清还培养了26名博士生和40名硕士生。2008年，他荣获总后勤部“一代名师”称号。他说：“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建立医学真菌病研究所，使之成为集诊断治疗、科教研于一体的真菌病研究基地。基地要全面开放招收研究生，吸引有志青年聚到一起搞研究。想治真菌病，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基地。慢慢地，我们就有了一支年轻的队伍。我们一定要托起明天的太阳，托起未来新的希望。”

现在，廖万清院士又带领课题组开始了有关《PMT4在隐球菌生物膜的形成及其耐药中的作用》等研究，以期破解相关致病机理，寻找更有效的诊疗措施，让真菌病不再是夺命病。

谈到荣获的无数锦旗和奖项，廖万清说：“包括真菌研究在内，中国在很多领域仍落后于国际先进水平。一个正直的、有责任心的学者，只会抱怨时间不够，哪会有心思考虑浮名？我要继续坚持为理想，追求不断，矢志不渝；为事业，百折不挠，坚韧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