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科：完善感控体系 以创新应对病原体的“万变”

本期嘉宾：中国工程院院士 中国医师协会感染科医师分会会长  李兰娟

采访者：本报记者 裘佳

当前，感染性疾病仍是严重威胁人类生存的疾病。2010年WHO报告，全球前10位死亡原因中，感染性疾病占5种，全球每年5700万死亡人口中，1490万死于感染性疾病。可以说，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与感染性疾病的抗争史，老的感染性疾病不断得到控制，新发和再现感染性疾病的暴发流行又时有发生。面对如此的疾病特点，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医师协会感染科医师分会会长李兰娟表示，完善感染病防控体系，加强创新性研究并实现研究成果的临床转化是关键。

完善感控体系 应对新发和再现感染病侵扰

医师报：我国感染性疾病的特点及防治现状如何？

李兰娟：感染性疾病的防治形势依然严峻，我国正逐步完善感染性疾病防控体系，应对新发和再现感染病侵扰。

“我国感染性疾病的防治形势依然严峻。”李院士介绍。我国曾是乙型肝炎高发国家，随着注射乙肝疫苗等防控措施的实施，我国新发乙肝患者大幅度减少，但由于乙肝病毒感染人群依然庞大，达9300万，乙肝防治工作仍任重道远。我国艾滋病感染人数快速上升，2013年，艾滋病毒感染者约为85万。由于抗菌药物滥用等原因，耐药菌株不断增加，导致新型难治性感染不断出现，感染性疾病的发病率不断上升。我国每年新增结核病患者500万，随着耐药性结核杆菌的出现，难治性结核成为棘手问题。此外，新突发感染病频繁暴发、来势凶猛，严重威胁我国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2003年的SARS、2005年的H5N1禽流感暴发及2013年H7N9禽流感在我国南方部分地区散发，均造成了人群恐慌和严重的经济损失。

建国初期，国家高度重视感染病防治，建立了一个较好的感染病防控体系。然而，随着新突发传染病的产生，原有的防控体系建设逐渐薄弱。“当2003年SARS发生时，大家对感染病早期隔离等防控概念已比较淡薄。未及时隔离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是引起SARS病死率高、传染性强的主要原因之一，甚至有部分医务人员被感染，引起全国一片恐慌。”此后，国家高度重视感染性疾病的防控体系建设，建立应急防控专家队伍，以快速应对新突发感染病。原卫生部下达文件，要求所有县级以上医院建立感染性疾病科，医生队伍不断壮大，目前全国已有2万多感染科医生。“防控体系建设对于感染病的防控具有重要意义。这次西非埃博拉病毒蔓延与没有很好的防控体系及缺乏强大的感染医生队伍有很大关系，所以世界卫生组织官员建议非洲国家应该借鉴中国防治H7N9禽流感的经验。”李院士说。

提升技术水平与保障自身权益并重

医师报：您认为应如何建立一支强大的感染医师队伍？

李兰娟：从提高临床救治水平着手，保障医生待遇。

感染病防控体系建设中，医生队伍建设尤为重要。李院士表示，总体来说，我国目前感染科医生队伍还是比较庞大的，都具有很好的奉献精神。“这几年，每年都有新发感染病发生，大家都拿得出、打得响，表现出了吃苦耐劳、不怕感染的干劲，为国家作了很大的贡献。”当然，为应对不断变化发展的感染性疾病，感染科医生需要不断提高诊治水平和防控应急能力。此外，感染科医生的待遇也亟待提高。这些问题正是我们中国医师协会感染科医师分会的工作重点。

目前分会与国家卫生计生委合理用药专家委员会联合开办了“感染科医师抗菌药物合理应用能力提升项目”，自我规范的同时，指导其他学科对抗菌药的合理应用。此外，每年开设继续教育班、召开医师大会，希望从高校到基层，整体提高医师队伍的临床救治水平。分会注重年轻感染科医生培养，成立了感染科医师青年委员会，促进其交流提高。感染科专科医师培训、考核、准入工作正在稳步推进，目前已就感染科医师需具备的素质制定了标准和培训计划，并在拟定考核提纲及题库。在医生维权方面，分会正在就感染科医生易受感染风险、待遇等问题开展调查，呼吁政府支持，使感染科医生队伍的待遇获得进一步保障。

聚焦感染病发生发展及防治各环节

医师报：感染病学的学科热点及发展方向有哪些？

李兰娟：感染病学科的研究集中于疾病的发生发展、预防及诊疗的各个环节。

感染病学科的研究集中于疾病的发生发展、预防及诊疗的各个环节，目的是降低病死率，提高疾病治愈率，减轻人群恐慌。病原学方面，原有感染病发生病原学变异，成为新的难治性传染病；新的病原体及变异不断发生；人体微生态的破坏导致新型感染的出现等。因此，提高对病原体的识别能力及微生态变化监测能力，实现早期、快速、准确的诊断有重要意义。

正确有效地清除病原体要从疾病的发生发展机制加大力度。为何H7N9会突然两肺出现白肺？埃博拉为何导致广泛的弥漫性出血？病毒性肝炎病原体难以清除的机制是什么？合理应用抗菌、抗病毒药物，优化治疗方案，提高疗效，一直是临床医生关注的热点问题。当出现多器官功能衰竭时，应用人工肝治疗可清除有毒有害病原体及其免疫物质，防止器官进一步衰竭，维持和挽救患者生命。

此外，新型疫苗的研发对降低新发感染非常重要。如甲型流感大流行时，我国率先研发成功了H1N1甲流疫苗，对控制我国甲流流行，降低病死率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从临床需求出发  实现基础研究的临床转化

医师报：如何做好科研工作并服务于临床？

李兰娟：以临床需求选择研究方向，建设一支优秀的临床科研团队。“感染病的临床诊治上有很多难题，医生可能束手无策，不经过基础研究，临床就很难突破。”李院士表示，“所有研究的开展都应从临床需求出发，在基础研究获得突破后，应用于临床救治，实现科学成果转化。” 

针对早期重型肝炎病死率高达80%问题，李院士于1986年设立了人工肝治疗重型肝炎的青年科研基金，通过十年的努力，李院士团队创建了一套完善的人工肝体系，大大提高重型肝炎治愈好转率，病死率降至20%。再如针对突发的H7N9禽流感，患者一周内两肺发展为白肺问题，李院士团队发现，大量炎症细胞因子明显增加是其原因，发表在《柳叶刀》杂志上。由于是新发传染病，其团队在两个月内总结出H7N9的全国临床特征、发病规律、演变情况，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并根据人工肝可清除炎症因子的原理，将人工肝应用于H7N9抢救，患者临床症状迅速获得改善。此外，李院士团队近期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其团队20年的宏基因组学研究结果：肝硬化患者有严重微生态紊乱，微生态调节对改善这些症状有重要意义。这些研究成果都体现了基础研究源于临床用于临床的理念。

“学科的发展，团队很重要，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团队的力量是无穷的。”李院士分享了其研究团队建设的经验。好的研究方向是吸引人才的重要筹码，此外，要做好科研基础设施建设。作为学科带头人，需要有“广纳贤才”的胸怀，吸引人才并做好原有人才的培养，形成一个团结奋进、人才辈出的状态。“目前我们联合清华大学、香港大学、国家疾病与预防控制中心成立感染病诊治协同创新中心，汇聚我国最优秀的感染病专家共同为降低感染病的发病率、病死率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