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请再赐我一块“烧饼”
年过半百,品味人生。医者忙忙碌碌,诊治患者无数,亦不断收获经验和教训、论著和荣誉,实则都是过眼云烟。我们事业最大的成就,莫过于培养的学子可堪重托,正如我们的家庭,孩子才是最大的财富。医者乃知识分子矣,当有不为斗米折腰的傲骨,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如果医生的毛孔也散发出了“铜臭”味,实则亵渎医学的神圣。上级医生乃师者矣,当有师道尊严。倡导为人师表,师者,活着受人尊敬,逝去受人怀念。
我的导师江森教授晚年不幸,家中叠遭劫难,家境拮据。老人病重期间,我与几位同学相约在恩师寿辰时探望,返回后不久收到老人来函:
手捧文稿,望着熟悉的字体,我黯然意识到这是病榻上的老人留给我的临终嘱托了,不禁潸然泪下。
感念慈祥的恩师,一如我那慈祥的父亲,信笔祭文:
江森教授是我国著名妇产科专家,我有幸拜江公为师硕博连读已逾二十年。适逢恩师九十诞辰,海内外弟子酝酿云集泉城贺寿,孰料却闻矍铄老人身染重疾。岁月流殇,斗转星移,往事如烟,不忍回首。幼读“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乃传承千年的中国文化,中年知晓天命,方才感悟恩重如山。心语如丝,缠绵不绝,听一曲古琴,书几行文字,以释重负。
童年,我家从京城、省城流落到皖北一个远离县城的农庄。物资匮乏的年代,父亲偶尔去县城,回来时总是用毛巾包裹几个烧饼,我和弟弟饿狼般地吃,父亲点燃香烟望着我们。父亲是个刚毅的军人,征战南北,如今已然远去。
青年,我求学于祖籍山东,美丽的校园里葱茏的树荫下有一个烧饼铺,与师家为邻。老师常常把我带来,颤颤巍巍掏出钱买一个烧饼,我总是低头傻傻地吃,老师悠然吸着弥散香味的凤凰烟,我们匆匆前行。老师是个谦谦学者,著作等身,如今已是耄耋老人。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我居然已经年过半百,如果今天让我对你们说一句感激的话语,寻一件祝福的礼物,寸草三晖,无以言语,五洲四海,何堪重托。我只能,只能祈求你们再点燃一支香烟望着我,再恩赐一块廉价的烧饼,我会昂起头让泪水纵情奔流,我会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证明我是雄壮的,我还在你们慈祥的关爱中继续成长。
一代宗师江森教授深受中国文化熏陶,已然心安远去。
环顾四周,物欲横流,我们又该如何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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