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时光留给你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收到一张从丽江寄来的明信片,明信片上跳跃着生动的画面,有明亮的雪山,有青葱的山林,也有耀眼的日光,然后收信人下方写着:“最美的时光留给你。”
想起那个少年来,他青涩、乖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文艺,满腹经纶。
但就是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对我说:“医生,让我有尊严地活下去吧。”他躺在病床上,神情坚定地对我说。
少年因为便秘半年入院,做完检查,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晚期肿瘤,全身广泛转移。无论是腹部CT还是肠镜和病检的结果,却都在宣布着死刑
不过,少年的床头,总是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以唐诗宋词最多。
有时我上晚班,他会活蹦乱跳地来到我办公室,和我说很多有趣的事,那是博览群书的结果,当然也会送我一些糖果和巧克力。
“明年我就要去读大学了,我要报考北大的中文系。”少年自豪地说。
直到待母亲将病情如实告诉他时,看着母亲哭的泣不成声,他还主动拥抱住母亲,说:“妈妈,我现在不活的好好的吗,妈妈,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不是吗?”
那么美丽的年华,却横刀拦截,如此的悲,如此的伤,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
肿瘤确诊之后,开始有肿瘤科和外科的专家开始来会诊,但摇头的永远是外科专家,一声声太晚了宣告了手术已无法进行,点头的又是肿瘤科,一声声转科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将是无声无息却又异常残酷的放疗和化疗。
那强烈的化疗药物和疯狂的放射线将会永久地留在病人体内。
看着他消瘦,也将看着他死亡。
可是谁也不能否认,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少年在住院的第10天,性格突然发生了变化,他不说话,一个人坐在床头,手里拿着的书,半天不翻一页,有护士发现后报告给了我,预防肿瘤病人自杀永远是医务工作者的首要责任。我于是急忙冲进病房。
病房里的三个患者只剩下少年一个人,其他两个都已转去肿瘤科接受放化疗,因为少年的父母还在犹豫,所以少年尚未接受任何有效的治疗。
我站在少年面前良久,终于看到他的泪水流淌下来。
我不敢说话,后来他抬起头,对我说:“医生,推荐给你一本书,《最美的时光留给你》。”
再后来,他又说:“我必须要有尊严地活着!”
第二天,少年要求出院,原来他曾偷偷地去过肿瘤科,看到了那些化疗后头发光光的人,也看到了他们剧烈呕吐和萎靡不振的模样,仿佛一瞬间,他看到了人世间所有的不堪和悲伤,使他觉得活得有尊严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他不要最后的时光,身体里接受药物和射线。
少年出院后,我们便从此失去了联系,我曾经打过两次回访电话,但少年的父母总是说,少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要把没看过的地方都看一遍,他要把最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所以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这或许是父母对子女的最后宠爱吧。我能理解。
直到开始收到少年的明信片,才又瞬间眼前一亮。
算起来,少年出院已经一个月了,他去了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给我寄一张明信片来,那些风光绮丽的地方,每一处都那么让人流连忘返,让人如痴如醉。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明信片上的那行字,最美的时光留给你。
午后,我将明信片收好,内心里没有不安,却是幸福。
最美的时光留给你,那使我懂得,身为一名医者,我更应该心无杂念,更应该无微不至,更应该医德高尚。那也使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和周围的人,医者,无论何时,我们都应以一种美好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那一草一木,那一朝一拾,那无声无息的感动和温暖,才是身为医者的我们更应该传播。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最美的时光留给你,也是留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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