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年1月以来，本文作者参加了美国纽约西奈山医院器官移植科的国际交流培训，并有过多次摘取供体器官和参与肝脏移植手术的经历。此过程让作者感触良多，作者用笔记录了下来，与本报读者分享。

机会是均等的

在美国，被许可开展移植的医院以各自所在州为单位建立组织，捐献登记、捐献评估、器官获取、器官分配、信息共享、采集供体、移植后随访等各个环节都按流程化进行。每个需要接受肝移植的患者会加入到所在州的等待供体名单中，就诊医院根据患者肝功能状况、肿瘤进展程度、已等候时间等多项指标综合评估打分，等候期间定期复查后会再次评估。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等候名单可以在网上查询到，医生和患者可以根据名单了解到患者的排队位次，大致估计出等到供体的时间。这样就保证了供体普遍紧缺情况下的公平公正和机会均等。

当然，也不排除有少数特殊的 “插队优先”可能，比如我参加的第一个肝移植手术就属于这种情况。那是一位白人中年女性，遭到家庭暴力后情绪沮丧，吞服了大量非甾体类镇痛药物，导致急性暴发性药物性肝损害，危在旦夕。她最终幸运地接受了急诊肝移植，重获新生。我原本认为这段家暴经历可以不用在病历中描述，但住院医生告诉我，对于通过“插队”患者，移植医院需要尽可能交代清楚原因和经过，做到有理可依、有据可循！

第一次“取肝”

在国内时，我还从未有过摘取供体器官的经历。来到美国3个月的一日凌晨，我跟随着美国医生Emad，乘坐一架小型私人飞机前往纽约州毗邻的佛蒙特州摘取供体器官。这一次不寻常的“取肝”经历至今难忘。

器官捐献者是一位年仅27岁的年轻白人女性。她选择自杀离开人世，被发现经抢救后处于 “植物人”状态。虽然心跳呼吸尚存但是每况愈下。她生前签过自愿捐献协议，她的父母也同意捐献女儿的部分器官（除心脏外）。

记得那个女孩被推进手术间时，她的床头放着一个玩偶小熊，还有一张与父母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手术开始前，所有医生和护士都保持沉默肃静，由巡回护士宣读了一段话，大致内容是对她志愿捐献器官之举的歌颂，并祝愿她能够得到安息。

之后我们便开始了紧张的切取过程，两个多小时便完成了全肝和双侧肾脏的摘取。Emad医生的操作非常娴熟，胆大心细，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返回途中他告诉我，这是他第80多次负责取肝了。那天恰好是五一劳动节，我想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劳动节吧！

绿色生命通道

之后至今的这两个月内，我还有多次在纽约州内摘取肝脏的经历，都是乘坐救护车一路呼啸来去的。有两次恰逢上下班高峰时段，然而救护车依然能够开得一路飞快没有耽搁。这让我有感于美国公民素质之高。

当救护车行驶在高速路上时，前方将要遇到的车辆几乎都会提前变道，让出内道来让救护车先行——真可谓“绿色通道”、“生命通道”！

“那是希望！”

当我们提着肝脏供体箱子回到医院时，在手术室电梯口遇到了一个本院的老护士，60岁上下，满头金发，慈眉善目。她问我们箱子里装的是不是liver donor（肝脏供体）。待我们报以肯定的答复后，她流露出自然且庄重的神情，轻声说了一句，“That’s the hope（那是希望）”！

这句话让我感怀至今。是的，那是希望！对于患者本人和他（她）的家庭而言，那是满满的希望！肝脏移植的神奇之处，就是在于能够使一个危在旦夕的肝病患者立刻转危为安，完全康复，仿佛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因此，从事肝脏移植的医生，能够更多见证奇迹转瞬发生，更常目睹患者重获新生，更能体会到职业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期待摆脱重压后的双重回报

在美国，从事器官移植专业的外科医生，其收入在各专业医生群体中属于中上水平。当然，这与他们的高专业要求和高劳动强度成正比。

就像Emad医生，他目前是住院医师的第二年，年薪为8万美金，明年升为主诊医师后年薪会达到20万美金。与薪酬对应的是，每次取回肝脏后他还要负责修肝，接着上移植的手术台一直站到关腹结束。像他这样的住院医生，24小时甚至36小时保持不休不眠和高度紧张状态，是一种常态。

而国内器官移植医生同样辛苦，甚至“更胜一筹”。因为国内的医生人均管理床位数多，而且还要自己写病历、术前谈话、术后医嘱、观察术后病情。在美国，这些事情由不同的人完成。然而，国内器官移植医生的收入状况呢？他们要经受的压力呢？

彻底摆脱游走在道德和伦理边缘的重压，光明正大地从事救死扶伤的崇高使命，获得巨大付出后换来精神和物质双重回报，这何尝不是中国器官移植医生的梦想和希望呢？

中国移植事业何去何从

对比美国的器官移植事业，中国的发展现状令人担忧，中国的从业医生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一方面，自从2007年国家对尸体供体来源的进一步规范和约束后，中国尸体器官移植数量明显减少，器官移植专业呈现“僧多粥少”，以至于不少器官移植医生纷纷转换专业甚至改行；另一方面，供体来源紧缺的问题非但没找到有效对策，更令人惊诧的是，前不久媒体还报道了有关部门为了“领衔”闹得不可开交。

中国器官移植发展的希望何在呢？如何动员更多民众志愿捐献，如何保障捐献的普及化和常态化，如何保证分配过程的公开公平公正，如何加强制度建设和有效管理，如何强化机构间的联动合作，这都是我们面临的现实矛盾和严峻挑战。

读书窗

作　者：国家卫生计生委内镜与微创医师定期考核专家委员

　　　　会整形美容分会会长 李京

推荐人：中国整形美容协会法律事务部主任 曹伟

　　　　《医师报》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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