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夜班，作为一名普通的急诊一线医生，我不敢深睡，在逐渐朦脓的意识中回忆往事，若有所思。

急诊科的“熟客”

 “您哪里不舒服呢？”铺平被奶奶捏皱的病历，我开始轻声问道。

“胸闷、心口痛。”李奶奶右手掌捂着前胸，眉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在翻阅李奶奶之前的数次就医记录后，我心中犯了嘀咕：这位奶奶是一位老病号，总以胸闷、心痛这两个主要症状到门诊求治，找过很多顶级专家，做过相应检查，吃过不少专科药物，可治疗效果一般，要不然李奶奶也不会成为众多科室的“熟客”了。

“您这痛有多久了，怎样痛？”心想这必是非常棘手的疑难病例，需要颇费精力，仔细询问。抑或是疼痛突然加重，否则李奶奶不会这么晚了还来急诊室。

“很久了，具体多长时间，病历里都有。今天上午我还找了某某（又是一位国内顶级专家）看过了。现在还是跟之前一样。”李奶奶稍稍挑起眉尖。

“你先去做一个心电图吧！”听到胸痛并没有明显加重时，我紧张的神经也轻微舒缓一下，但也丝毫不敢放松。

“其实吃了上午医生开的药，这些症状都好了很多，可是我总担心自己再发作，今晚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担心出事，所以这么晚了还来医院。等心痛发作的时候，你再给我做心电图吧！”李奶奶将自己的请求倾述之后，双眉也舒展开来。

我欣然同意，继续跟奶奶攀谈患病情况，同时还在书写病历记录，两人交流毫无芥蒂，似是故人重逢，老友相聚。约莫半小时后，李奶奶双眉飞扬，神情舒朗，自诉心痛完全缓解，就自行回家了。

至此之后，每次我的夜班，李奶奶都会来。如果看到我在接收患者，她就会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我忙绿的身影。如果我不是很忙，她就会坐在我的跟前，谈起她的往事，说起这座城市的历史。

每次用听诊器听着奶奶的心跳声，怦怦咚咚地一声声让我感到安心和踏实。几个夜班之后，我也知道李奶奶的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老伴多年前就去世，独子也在国外，之前的老房子被拆迁之后，搬到偌大的新房中似乎也找不到安置她不安心灵的归处。李奶奶说，她不是担心死神的召唤，只是不愿孤独地死去，谁都不知道。她常常出现在医院急诊科，就是为了她走得那天，可以有人通知他的儿子。

若有所失的不仅是患者

已有三个夜班没看到李奶奶那熟悉的身影，以及那句用本地淳朴方言说出的“你先忙吧！”

打电话到李奶奶家里也没人接，在忙绿之余我不禁担心起来。

又一次普通的夜班，当我正在开医嘱时，一张饱经风霜却又安详的脸庞映入眼前。“好久不见。”

原来孝顺的儿子将她接到美国住了一段时间，由于太匆忙，上次没来得及跟我告别。

“我心口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李奶奶的神情与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美国医生还治不好你呀！”在与她重逢的惊喜中，我也不忘调侃一番。

“那不就是还差你这一剂药嘛。”我俩相视一笑。

“你以后还去美国吗？”

“你又带不走，我还怎么去呢？！”在玲琅满目的药品库中，我找到了“陪伴”这一剂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