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值班，我负责神经外科、肿瘤血液病科和大内科的三个ICU。

元旦的早晨，101高速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流。101从北向南，直插在好莱坞和洛杉矶市中心之间。近十年以来，这条路已经几次被评为北美最繁忙的高速。今天则不同，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医院。新年连着圣诞是个大假期，何况头天晚上有年夜狂欢的传统，早上更没有人出门了。政府机构、金融机构都关了，影视娱乐界更不用说，就连商店超市食品店也基本都不开门。可是，医院却没有关门，甚至可能还会比平时更忙。

近几个月，因医院改造，上班停车成了挑战。主治医师停车本来不是问题，停车场二层是专给主治医师的预留位置。奥巴马医疗改革以来，别的效果没瞧见，主治医师停车区却被一块接一块地给划了出去。CEO、CMO、CMIO、CFO、COO、医院管理层、财务官等等，一个个增出的官员，理直气壮地占去主治医师的停车位。多少次医疗会议变成医疗经营会议，听CXO们的演讲，“医生虽然是医院运行的原动力，医院管理层却可以使医院的运营保持活力……”每到假期，给这些CXO们保留的位置就全部都是空的。很显然，医院运营没有他们也在保持着活力。

今天医生的车位也只占了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辅助科室每科只需要一个人值班，但也是待在家里听候随时召唤。一线临床科室却必须现场值班，主治医师仍然要带着住院医查房，所有住院患者都必须查到，只是要快很多，教学内容会缩减到最小。

虽然是假期，ICU的工作量却是难以预期。常规手术虽然不排了，病房里却难说会不会出事，何况下级医院的重症也随时可能转来。元旦一天下来，除了ICU原有的几十个患者，还有外院转进的一例蛛网膜下腔出血需要介入栓堵小动脉瘤，一例白血病骨髓移殖并发感染性休克。常规工作之外，计有三个呼吸机成功脱机，两个气管插管，两个中央静脉置管和一个床旁气管镜。

下班已经天黑。医生停车位上只剩下3辆车，一辆属于ICU夜班同事，另外两辆属于我和另一位ICU白班的同事，就连其他值班的医生也都早已离开。

车上101高速，老远就看见最高法院高楼尖顶上那束激光光柱，在市中心高楼区的灯海中笔直耀眼地转圈扫射。这个激光灯只有圣诞到新年这一个星期里才会打开，向洛杉矶大都市的人们提示旧年新年的交替。法律的激光灯照亮着已经黑下来的世界，而各位大法官则和一座楼的工作人员们都休庭放假了。

休息吧，社会。医生和医务人员不计较地继续工作，在健康与疾病，在生与死的边界为大家搏斗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