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走出医院的大门时，已是夜幕降临，这样的场景对于医务工作者来说是家常便饭。也许是刚刚没有成功抢救一个小生命的缘故，觉得十五的月亮并不那么圆。回到家，忙碌完日常，伏案桌前，开始记录当日工作的点滴。往事就像拨开帷幔似的，一层层逐渐清晰起来。

2014年那晚，我和往日一样在重症监护室值夜班，接到电话通知血液科将转入一个血小板极低的10岁白血病女孩。血液病的孩子通常都很听话懂事，他们过早的体会到了痛苦和生命的可贵。我接诊后，对孩子进行的病情评估，也很清晰地明白，一般这样的孩子进入重症监护病房后，结果都不是非常乐观。对孩子进行初步的诊疗后，我来到家属接待区与家长进行谈话。孩子的父亲着急地看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面对这样的眼神，自己无法对接。和他细致讲解后，父亲沉重地说道：“现在最危险的就是颅内出血是吗？”我不得不沉重地点点头。让家长知道医务人员会竭尽全力地救治，然后结果如何，有时非人力所能掌控。

当我再次来到那个小女孩床边时，她用孱弱的身躯用力地说，“阿姨，你给我一点止痛药，再加点可以睡觉的药吧，我很害怕，我不想很痛地离开。其实我不愿意离开，我舍不得我爸爸，他一个人独自养育我，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他，我就要离开。但是只有我离开，他才不会被我拖累。”

此刻，我用力地拽着我的听诊器，尽力控制不让眼泪留下来，纵使眼眶已经满含泪水。这样的小姑娘怎能不叫人心疼。

此时接待区的父亲说有事找我，当我再次看到他时，他的背仿佛又微驼了些许。他对我说，“医生，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很危险的情况出现，你们不要抢救了。我女儿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了，就让她平静地离开吧。”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小女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值逐渐上升，然后急剧下降。最坏的结果已经呈现在眼前，父亲蜷缩在病床旁边，颤颤巍巍地从一个双肩包中拿出一套洁白的婚纱裙，细细说道：“我的乖乖，别害怕，爸爸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婚纱，等下爸爸给你穿上，你闭上小眼睛，然后睡一觉，妈妈会在天上接你的……”

此刻的我已全然忘记自己是个医务工作者，泪水决堤似的任意流淌。其实这样的场景，我们时常遇到。

作为医务人员见多了生生死死不一定是麻木，更多的是自身自知的内心悲悯，或者说是内心的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