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

时间：2018-01-25 15:17:00来源：未知作者：陈雄阅读： 132636

以前在心脏外科轮转时，科里曾收治过一位7岁的患儿，扎着两根冲天羊角辫，大眼睛，翘鼻子，很好看的山里小姑娘，就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跟商店橱柜里的外国布娃娃似的，大红的棉袄裹着瘦弱的身体，感觉一阵风就会吹倒她。别看她瘦小，脾气却特别倔强，碰上体检、抽血都不配合，小嘴巴嘟得老高，怎么哄都不听，大家都叫她“小辫子”。

第二天大查房时，我们跟在科里的老主任身边，来到小女孩的病床前，小姑娘窝在雪白的被单里，两手紧紧地抓着被单左右两角，就露出两根小辫子。两鬓发白的老主任弯下腰，和蔼地问她，“小朋友，你在家最喜欢干什么呀？”

“听故事。”小女孩的眼睛像两颗黑珍珠，一眨一眨地从被单里露出来。

“那听故事的时候你乖不乖呀？”老主任说。

“乖的。”老主任很满意，顺手指着我，“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啦。”

得到指令，我一阵风地跑到医院门口的书报亭买了一本安徒生童话。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花瓣，又是那么的清澈，像最明亮的玻璃，那是大海的深处，美丽的美人鱼公主就住在那里……”那几天的术前准备，一有空，我就给小辫子念童话故事，小辫子最喜欢听《海的女儿》，听了好几遍都听不腻。

那年的冬天，暖暖的，午后太阳照射在病房床上，将白色的床单染成了金黄色，照在小辫子惨白的脸上，也照在枕边那本童话书上。

周四上午，体外循环术回病房，小辫子做了气管切开，情况不太好，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去她的床前，读几段《海的女儿》给她听，希望能够减轻她的痛苦。“这时候，美人鱼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海底的亲人们，他们的爱是世界上最宽容最温柔的爱，他们的爱与生俱来，永不改变。”读完这句，看着小辫子苍白的脸，不忍再打搅她，我带上门，轻轻地离开了。

周一上班时，科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大家安静得可怕。我疑惑着走进病房，猛然发现小辫子的床位是空的，不祥的预感瞬间升起，还未来得及询问，昨天值班的同事便凑过来小声地说：“昨天小辫子突然心跳呼吸骤停，主任和院长都过来紧急抢救，可惜……小辫子的妈妈要我转告你，走得匆忙，他们村里的风俗：人走了不能在外乡呆太久，那本童话书她带走了，说是留个纪念。”

想起小辫子的音容笑貌，我顷刻间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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