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了，但中秋前夜的那一晚，却时不时映入我的脑海。患者也许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医务人员们进行了怎样艰难的抉择和抢救，但作为医生，我深深地为自己和同事们的努力感到自豪。

那夜，一位仅仅18岁的未婚产妇，诞下一名男婴后，胎盘娩出，阴道流血却始终不见减少，同时出现了呼吸急促、胸闷等症状。来到重症监护病房，为其检查子宫时，发现宫底尚能摸清，按了按，产妇痛苦地叫喊起来，同时阴道大量的不凝血喷薄而出。

救急的麻醉经验

 情况非常严重，再这样下去，产妇会死于失血性休克，必须想办法止住血。第一产科病房的夏主任闻讯从家中赶来。在排除了软产道损伤后，他们决定就在床旁清宫。但此时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此时患者已经是失血性休克，靠升压药和输注大量血液制品勉强维持血压，加上她神志淡漠，躁动，根本不能配合清宫治疗，但如果给予大剂量的麻醉药物，她的血压将会进一步下降。

幸好在从事重症医学之前，我是一名麻醉科医生，在三年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中，1000多例临床麻醉的经验虽然不多，但是足以让我应付目前的情况。在给予了适当剂量的麻醉药物后，患者终于可以耐受清宫的操作。

5000元欠费限额

随着清宫的进行，大量的含蜕膜组织的血液从阴道流出，患者的心率上升，血压下降，此时已经是三路静脉一起输血，患者住院账户上的金额早就是负值了，已开不出任何处方。家属们纷纷掏兜凑了1000块钱，无异于杯水车薪。我硬着头皮打通了总值班的电话，她闻讯后非常果断地开通了5000元的欠费限额，解决了燃眉之急。此时，患者的阴道流血仍然没有丝毫减少的意思，另一个选择摆在了产科医生的面前：继续保守治疗，可能仍然无法止住流血，保不住她的性命，唯一能够确保止血的措施就是紧急切除子宫，但这也将让她彻底失去生育能力，很难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保子宫之战

切，还是不切？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夏主任决定搏一下，试用宫腔球囊填塞压迫止血，保患者的子宫。在超声的引导下，球囊被置入宫腔，随着生理盐水逐渐注入球囊，她的出血终于逐渐减少，血压缓慢回升。就当大家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时，患者突然再次出现大量阴道流血。原来，由于患者的宫颈过于扩张，球囊已经脱出。

此时患者的化验检查结果已经出来，出凝血时间显著延长，纤维蛋白原已经只剩0.7 g/L（正常为2-4 g/L），D2聚体9万9，已经是我见过的最高值。怎么办？继续尝试填塞可能还是失败，但患者目前已经是DIC纤溶亢进期，可能难以耐受手术。

我们决定再次尝试球囊填塞，注入300 ml盐水。再次失败！第三次填塞，注入350 ml盐水，球囊仍一点点下移！产科医生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如果再不成功，就只能切子宫保命了！400 ml盐水、5块纱布首尾相接，填塞在患者阴道内，阻止球囊的下移。

操作完成后，我们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变动患者的体位，不断地用超声查看球囊的位置：5分钟、10分钟、20分钟……球囊位置没有变更。我们轻轻地撤走器械，变截石位为半卧位，超声显示球囊位置仍然良好！随着大量的血液制品进入患者体内，她的血压终于缓慢回升，心率下降，尿量增多，一切终于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抬头看窗外，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作为第一批迎接中秋节的人，我们心中虽是狂喜，但却与这举家欢庆的节日丝毫不相干，而是来自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多年之后，她可能早已不记得，3个科室的近20位医生、护士、技师和护理员，彻夜未眠，只为保住她的子宫，保住她的性命，保住她追求幸福生活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