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年5月，国际卫生组织将组织一个抵制过度使用抗生素的全球性活动。而这正值中国成功研制盘尼西林70周年纪念之际。我们收到了远在德国的理查德∙傅莱（小）先生的来信，他在信中表示：“我父亲70年前在中国首次研制和在战场上成功使用青霉素，故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就这个问题（抗生素滥用），谈谈自己的看法。”
父亲的担忧
1944年，我父亲与聂荣臻从抗日前线来到延安，与朱德、叶剑英及延安美军观察团讨论有关八路军医药保障问题。期间，他从美军观察团那儿得到了美国近期的医学杂志，并从中了解到盘尼西林在美国已研制成功并开始批量生产应用临床。联想到八路军药品奇缺的状况，父亲下决心研制生产中国自己的盘尼西林。他通过宋庆龄与美国援华委员会取得联系，得到了从美国寄来的盘尼西林菌种和部分研制资料。
可是，当父亲在延安开始研制盘尼西林的同时，他却发现磺胺类药品在延安地区被滥用。此现象引起了他很大的不安，他不愿意让自己将要研制出来的抗生素给这里的人们带来更多的危害。
1945年4月30日，就在傅莱向全世界公布中国有了自己的盘尼西林的前三个星期，延安解放日报发表了他的文章：《灵药的危害》（见下图）。
时至今日，傅莱反对滥用磺胺类药物的文章已发表整整70周年，青霉素在中国也有了它70年的历史。近四分之三个世纪以来，世界上先后发明了更多种类、更加有效的抗生素。这些抗生素与青霉素和磺胺类药品一样，挽救了数不清的被细菌感染了的患者的生命。我们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这些抗生素，人类怎样抵抗那些致命的病菌感染。但是，事物总有它的两面性，事物的发展在一定条件下有可能走向它的反面。抗生素的发明虽然为人类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正确地使用，它也将可能给我们带来灾难性的打击。
被滥用的抗生素
全世界的医院都由于它的特殊性是各类细菌聚集最多的地方，也是抗生素过度使用的重灾区和超级细菌泛滥的所在地。已感染了的和可能被感染的患者，在医院里被施加着大量的抗生素，即经济又省事还保险，但痛苦的是那些必须承受许多副作用的患者，细菌的耐药性越来越高，抗生素使用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出现了超级细菌的后果。如果我们能把患者死亡的“元凶”都查清，因细菌感染所致的死亡，将是一个让人吃惊的数目。
近些年来，各种超级细菌的出现，迫使欧美的医院为了防止感染，在严格消毒、隔离和加强医院设施改造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并采取入院患者携菌排查和出示无菌证明的规定，以及采取尽可能缩短住院周期等措施。德国在医院预防感染方面，早有极其严格的法律明文条款，并在不断地修改、完善和加强。
事实上，在中国，从延安时期开始一直都存在着过度使用抗生素和滥用抗生素的现象。据中国2010年的报道：“中国住院患者的抗生素使用率高达80%。75%门诊感冒患者使用抗生素，外科手术高达95%。而中国真正需要使用抗生素的患者不到20%，80%以上属于滥用抗生素。”
消除感染源是防止滥用抗生素的根本途径
防止过度使用和滥用抗生素是一个多方位、战略性问题，更是一项长期艰巨的工作，需要中央到地方的高度重视、全社会的关注支持以及国际联合行动。很高兴地看到，2012年8月中国出台了被称为“史上最严限抗令”的《抗菌药物临床应用管理办法》。今年1月28日，中国国家卫生计生委发布《关于印发进一步改善医疗服务行动计划的通知》，要求控制抗菌药物不合理应用，被认为是“严抗令再升级”。
反对滥用抗生素，除了要加强宣传外，还应更加重视公共环境和医院设施的卫生消毒工作，从消除感染源的根子上着手，以达到少用抗生素的目的。比如，在医疗行业，建立严格的抗生素使用登记和统计制度，建立后备抗生素使用权限规定或使用管理机制。对新抗生素的研发建立更严格的管理机制。坚决反对和处罚药房出售无处方抗生素，加强打击伪冒假抗生素药品的力度。另外，新建城市的规模策划、市政建设和医院医疗设施的修建，都需要对控制大规模病菌突发事件有超前防范意识和措施。
此外，中国以居家养老为主，相对欧美老人护理院群体感染多发性，从防止病菌传染的角度来看，具有很多的优越性。在治疗细菌性感染疾病时可考虑另辟蹊径。例如，德国已有依靠纯植物药水治愈MRSA病菌皮肤感染的报道。2015年初，德国、英国与美国的研究人员发现了一种未知的土壤细菌，采用特殊的培养方法研制出了新型抗生素“Teixobactin”。该新型抗生素的最大特点是灭杀病菌的方式与其它抗生素不同，从而能解决细菌耐药性的问题。
中国也完全可以充分发挥得天独厚的中医中药作用，在可能的情况下替代或辅助抗生素治疗，为解决过度依赖抗生素这个世界性大问题创造奇迹。
后记
从磺胺、青霉素诞生到至今，七十多年来抗生素与细菌都在博弈中不断地“进步”。要打赢这场人与细菌的战争，只有拖延细菌变异的时间和加快新抗生素药品研制的步伐。虽然近几十年来世界科学技术和经济有了飞速的发展，众多新抗生素药品得以不断上市；但由于人们过度依赖甚而滥用抗生素，反倒大大加快了细菌变异的速度，导致人类今天亲手创造了能毁灭生命的超级细菌的恶果。
一场人与超级细菌抢时间的战斗已经开始，虽人类最终将战胜邪恶，战胜病菌，但我们要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人类只有依靠自己的智慧，理智、合理地使用抗生素，才能防止我们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让抗生素为人类造福，而不是造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