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到底是一门科学还是艺术？直接回答这一问题，不如让我们先探讨“对世界的认识”这一本源问题。

“对世界的认识，从困惑开始，但并非仰靠答案而完成，更不是按照一问一答的机械方式来完成。认识是一条不断修改的曲折路径，在理解和困惑的夹缝中蹒跚而行。” 这句话真的是说得再好不过了。

医学知识不断被推翻

 作为一个不断处于探索中的门类，医学充满了诸多的神秘和不可预知，甚至不能完全成为一门科学，只是经验的积累，不断的验证。今天认为正确的医学知识，多少年过去后，可能一半以上都是错误的，需要被推倒重来。

以前，非小细胞肺癌（NSCLC）还被认为是一类疾病。因为那时认识肺癌的切入角度是基于病理形态。但在近一二十年间，关于肺癌的认识不断演化，出现了很多不同的生物标志物(Biomarker)，这些标志物也塑造着不同种类的非小细胞肺癌的诊断和治疗，“肺癌”演化成了不同的疾病，比如EGFR阳性的非小细胞肺癌、ALK阳性的非小细胞肺癌……各自的治疗方法也因此不同。

如果不举重大疾病的诊疗为例，即便关于婴儿睡觉的姿势，医学界的指南也一直在变。妇产科医生张羽在《只有医生知道》回顾每个年代的不同婴儿睡姿：20世纪80年代，中国刚和国际接轨，学习美国，让孩子趴着睡，不会把后脑勺睡扁，大脑可以有空间足够生长，更聪明。90年代，侧睡。家长买两个硬海绵楔子，把孩子固定在侧位睡。最近，儿科学会提倡仰睡，这样最大限度降低新生儿窒息的死亡率。

至于羊水栓塞、子宫破裂、脐带脱垂、产后出血，以上著名的“产科四大杀手”：“一个妇产科大夫要是一辈子没在这四大杀手前栽过跟头，死过人，几乎老天罩着。如果在每一次的面对中，都能第一时间识别，有效救治，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可谓圆满收山的产科大家。”

被“冷落”的终极追问

什么是医疗的本质？对外，是悬壶济世；对内，应该说是“不确定”。选择医疗这一行业，就选择了与“不确定”一路同行。

这一路，有很多人类所无法理解、无法掌握的。关于生命、身体、健康，我们到底能掌控多少？我们自认为已经理解了多少？又有哪些，需依赖周边自然界的诸多因素协同演化？有哪些根本不在人类的可控范围？哪些是人类认知的尽头和边界……这样终极的追问，看起来理性、宿命。但无论在医生行医之前的训练，还是面向大众的知识普及，却从未被认真当作一个命题对待。

相比之下，更盛行的是“只要努力，人类终会攻克某某疾病”的乐观主义，或是机械的“有问题、找答案、就会有答案”的一问一答型。这也是在诸多领域、诸多问题前，我们希望的路径，它更简单，更直接，沿途也抹去了很多枝杈和不确定的多因素。